近日,听到一支好曲,名为《听壶》顾名恩义,曲韵之间莫非茶事。沏一杯清茶,观那蒸腾的氤氲,看杯中嫩芽,似宝剑悬挂,如刀枪林立;稍后,茶芽徐徐下降,如沉鱼落雁,仙女散花,曲子未了,书房里已然茗香四溢。 喝茶的习惯,是十多年前就随老父亲养成了的,还在寒窗苦读时,一心想要考取梦寐以求的高校,每天的睡眠时间被压缩到3—5个小时。为了提神,跟父亲学了喝茶。父亲告诉我:茶中有咖啡碱、茶多酚、和芳香油,可对人的神经起到温和的刺激作用。那时的我不论喝什么茶,口中都只有苦味,就象不会喝酒的人喝什么酒都只感觉到辣一样。但父亲说茶的微苦在舌尖,而紧随其后舌根会有淡淡的甘甜,就象生活一样,苦尽会甘来。那时,没有闲情逸志去细细体味茶的妙处,只知饮它的苦涩用以提神。工作后,曾用第一个月的工资买了些许芽茶孝敬老爸。岁月随风而去,两年前,父亲走了,但我喝茶的习惯与口味,以至对茶的感情都缘于他老人家。 如今,与三两知己,取一碗好水,邀—勺好茶,啄而忘返,不亦乐乎。“柴米油盐酱醋茶,琴棋书画诗酒花。”其实,这就是生活了。 想想,茶似乎生来就有着超乎寻常的古典况味。陆羽言:茶之为饮,发乎神农氏,闻于鲁周公。春秋前.人们以嚼食为主,而后煎服。制茶为饮则始于奏汉。后“茶兴于唐而盛宋”。明清之后.更是形成了沿袭互今的饮茶风俗。 陆羽《茶经》曾言:山水上,江水中,井水下。他曾品尽了天下名水,总结出二十例好水。最末—例,便是那雪水。父亲也很看重沏茶之水,只有名茶配上好水才算的上真正的相得益彰。 一屋丝竹管弦,让我不由的想起了《红楼梦》中的妙玉。冬日里不忘拭去梅间的瑞雪,入瓶归土,藏上个三年五载,再酽沏新茶。恍惚间,还是这间书房,似还在一边饮茶,一边与老父亲对弈。想想这些年来随着父亲,沏茶都用长江之水,虽远远不及那陈年的雪水,却也在现世里可聊以自慰了。这又不由地想起了茶的种类,绿茶,红茶,青茶(乌龙茶),黑茶,黄茶,白茶。想到这里,仿佛见到了耀眼而鲜活的颜色,外形也更是千姿百态。除此,依据地域特点,茶又可分为十类:杭州龙井,苏州碧螺春,黄山毛峰,庐山云雾,六安瓜片,恩施玉露还有白毫银针,武夷岩茶,安溪铁观音以及云南普洱茶。各茶各式对水的要求自然不同,但最终所有要达到的要求是一致的,那就是此水必须能使茶“发其味,显其色,而不失其香”。 一般的饮茶人到这一步,要求也就终了。而若是一位十足的品茶人,则仅只是刚刚开始而已。 品茶人与饮茶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除了对水的要求之外,还注重对饮茶环境的要求。品,也无非是品—种意境。陈从周教授说:“饮茶,中国这称之为品茗,意在品字;日本人称茶道,贵在道字。这是真正的东方文化。”我从老父亲那学来:煮水、蒸茶、备器、静心、调乐,求的是一种茶境,但相对清风明月下的古人,却是小巫见大巫了。 古人为了营造意境,可谓煞费苦心;他们饮茶一般都备有二十四器。“壶中美玉液,佳品妙真香”,直至明清起,“壶”这种器皿才在饮茶过程中占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,而后,以壶为主的同时.又兴起了许多不同的饮茶工具,目的却只有一个,让茶更好的由着人们的兴致。 茶在历代的文人墨客的笔下固不如酒,但是在文字的背后却支撑着文人们的整个思想内力和精髓。这也是缘于茶的道化。翰林院,岳麓脚,多少次茶宴文会,笔墨之后,留下了多少动人的篇章!佛言:静虑。品茶者或多或少都心存这样的目的的。孤案青灯的背后,试图通过苦涩而体味甘甜,试图历经孤独而珍视幸福。父亲曾说:佛家茗饮,试图追求大觉大悟,追求一种悄然世外的悠然和豁达;道家茗饮,试图追求空灵虚静,追求—种怡然出世的安详相宁静;而儒家茗饮则试图追求励志求存,追求一种毅然入世的积极和凛冽。我想,茶与茶道本身也在这千年来有关于入世或出世,抑或身在世外的种种论证之中,愈发地显得久经历练而炉火纯青了。 在满屋的音韵中,让人沉醉了,不免会有些浪漫的想法。点—盏花茶。在怀中置入从云南带回的玉龙雪山脚下的玫瑰花茶,加上含苞的莱莉,未开的梅花还有少许的芽茶,冲入沸水,看那些花苞浮出水面,渐渐花开。——时间借着曲子,竟好似听见了花开的声音,朵朵花儿仰脸儿朝着我笑。好茶,如一道迷面,让人匪夷所思,浮想绵绵。 现世里,由品茗而独得其乐渐渐地成了—种向往,忙碌的生活逼迫着人们习惯了即冲即饮的立顿红茶、绿茶,习惯了匆匆调配的速溶咖啡.而在灯火映照的江滩边,那些喧闹着的茶屋茗室里麻将之声不绝于耳,沾染纯粹的商业气息.浮躁而迫切。一壶好茶,三两知己的圈子在怀念中渐离渐远,而茶外的那些笔墨文人也越来越耐不住那盏青灯。 这一刻,当这久违的丝竹之律响彻书房时,窗外月华如水,身体被淡淡的茗香茶色所袭取,胸中的块垒愁楚皆可一并抛之物外。我的心间,唯有茶事荼蘼。 真的想此时此世,除了父亲,还能有懂茶喜茶人与我对酌而饮。